霜夜

來自灣家的小透明

目前沉迷彩虹社Luxiem無法自拔

偶爾吃吃yys的博天

不定期發文,偶爾發沒什麼意義的日常碎念

【博狗】0429段子

我又寫歪了哈哈哈XDDDD

可能會覺得跟前幾天寫得一篇有些像,畢竟這兩篇是建立在同個腦洞上的

只是我寫著寫著就歪掉了而且救不回來(O)

我也懶的救了嗚嗚嗚

OOC有、與主線劇情無關連有、渣文筆有、爛尾有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那一聲聲的共鳴,穿過了繁枝茂葉、鑽過了蓊鬱林木,我放下了手中的東西,抬頭望著那不斷在風中繚繞的鳴聲。

我不曉得那些聲音是從何而來的,不過能讓人肯定的是,那些聲音來自遙遠處的某位陰陽師,畢竟其中混雜著讓妖怪退卻的力量,然而這又不像是在驅除妖怪,反倒像是在呼喚著誰一般。

我從草地上站起身,那些共鳴不斷響著,一遍又一遍的纏繞,我想我是忍不住了吧,在那名陰陽師身側,弟弟會在那裡嗎?

我啟口回應著共鳴,那些聲音對我說出的話語有了些許反應,巨大的銀藍色法陣在我腳下顯現,伴著不知名的咒語聲。法陣發出了極為刺眼的光,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,手中緊緊攢著那件縫給弟弟的衣服。

當光褪去之後,我慢慢睜開了眼,四周所見盡是陌生的景象。打理良好的庭院中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櫻花樹,庭中還有座小池塘,池塘上則架著紅色小橋,妖怪的氣息纏繞在這座庭院各處,我張望了下,隨後將目光放到我面前的人類身上。

那是一名長相俊秀的青年,黑中混紅的長髮束在腦後,額前一綹紅髮宣示著他的桀敖,他只是用有些楞然的表情看著我,眸底透出淡淡的失望。

「……我是小袖之手。」我擺動長長的袖擺,望向那名人類,「是你召喚我的嗎?」

「……喔,是小袖之手啊。」

不等眼前的人回答,另一道嗓音自走廊另一邊傳來,我回過頭去,朝我們踏來的白髮男子身上有著淡淡的妖怪味道,然而更多的卻是人的氣味。

「……」

儘管我只是隻弱小的妖怪,但還是能依稀辨認出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什麼。

白髮男人瞇起了狐一般的眸,以人類來說他的面貌十分妖豔,就像是狐狸一般。

「啊,抱歉,晴明,我又亂拿你的符咒來玩了。」將我召喚出來的男性說道,俊秀的面容上浮出大大的笑容。

「妳是小袖之手啊……」男人上下打量著我,最後他的視線落到了我背後的紅色線捲,「妳會縫補嗎?」

「會的,那是我的專長。」我轉了一圈,而後微微偏頭看著對方。

「那真是太好了,姑獲鳥正在愁著最近寮裡衣服損壞的不少呢。」說著說著,男人像想到什麼似的正眼看向我,「我是源博雅。」

我沉吟了片刻,按照常理,陰陽師將與自己所召喚出來的妖怪簽訂契約,若是妖怪願意的話,便會成為那名陰陽師的式神。

成為式神後的妖怪能夠獲得陰陽師的庇護,像我這樣弱小的妖怪,這是最好不過的選擇,既不怕被驅散,也不用擔心會被其他妖怪作為食物而吃掉。

但是,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打算與我簽訂契約。

像是察覺到我的想法一般,被稱作晴明的男人看了過來,「博雅他一向沒有納式神的習慣,若妳願意的話,跟我簽訂契約如何?」

我抬頭看著面前的陰陽師,與其繼續在外頭尋找著弟弟,不如留在這裡,或許也能得到一些關於弟弟的消息。

我點點頭,白髮陰陽師笑了笑,他翻袖掏出一張藍色的符咒,要我捏住另外一端。

聽不太懂的咒語自陰陽師口中唸出,銀藍色的文字逐漸浮現於空氣中,最後慢慢烙上那張符紙。我看著自己的手腕上冒出個圖騰,圖紋只閃爍了下,隨後便融進了我的皮膚裡,消失不見。

「這樣,契約就完成了。」陰陽師對我微笑,接著他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男人。

他似乎想說什麼,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,只是朝我招招手,「我帶妳去熟悉一下這裡吧。」

「……好的。」

我跟在白髮陰陽師身後,回頭望了男人一眼。

那個男人看起來有點難過,淡淡的哀傷浮現在他臉上,就像當年、替弟弟送回盔甲的那名將軍一樣。


博雅大人,是個非常奇特的人類。

他似乎是名貴族,而且是身分地位頗為高貴的貴族。每每從他手中接過因戰鬥而不小心磨破的衣服時,我都會感嘆著那質料的上好以及做工的精細。

但我可不能就此鬆懈,既然將我召喚出來的是這般高貴的人,那麼就算只是縫補,我也必須做到最好才行。

寮中的小妖怪們十分頑皮,每天都幾乎會有不少件損壞的衣服需要我修補,偶爾將小妖怪們哄去睡了以後,姑獲鳥便會坐在我身邊,跟著我一起修補衣服。

她真的是只非常好的妖怪,雖然雙手為翼,但打理起家務時卻十分流暢熟練,我時常聽姑獲鳥述說這座陰陽寮以前發生過的事情,其中自然也包括那曾經發生於京城中的大戰。

「那場戰爭奪去了許多人的生命。」姑獲鳥輕聲說道,秀麗的面容上有些悲傷。

「……我明白。」

我靜靜地回答,低頭看著手中已縫補好的衣服。

「孩子們差不多也該醒了,我們走吧?」

「嗯。」

在這裡的日子非常平穩,或許是因為曾經受過嚴重的傷的關係,這裡的妖怪們都很和睦,每個人都想盡力忘卻以前那段戰爭,所以更努力地生活著。

「喔,小袖,剛好妳在這裡。」

熟悉的嗓音讓我抬起頭,我望向那名把我召喚出來的人類,靜靜等著對方開口。

「祭典快到了,我想拜託妳做套衣服給神樂,可以嗎?」

「好的。」

我點點頭,神樂大人是博雅大人的妹妹,性格與她兄長相比溫順寡言許多。

「那麼,就拜託妳了。」

博雅大人笑著朝我揮揮手,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彼端。我望著他離開的方向,或許,替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各做一套也不錯呢。

我開始著手挑選適合三位大人的衣服,為此我還拜託了姑獲鳥跟我一同前往人類的市集。

藉著晴明大人的符咒,姑獲鳥將雙手藏了起來,我則巧妙的偽裝自己的雙腿,並穿上了簡單的女用和服。

我已經不曉得有多久沒來過人類的市集了,自從那一場戰爭爆發後,我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店裡等待著弟弟歸來。

雖然,時至今日我依舊等不到他。

「這不錯呢。」姑獲鳥抱起了一匹桃色的布,「再搭上紫色的腰帶或許會不錯。」

「是呢。」

我摸著紺青色的布,想像那經過裁剪縫紉後,會成為如何美麗的模樣,心裡便有些雀躍。

「……」

晴明大人與神樂大人的衣服布料都選好了,卻只剩下博雅大人的遲遲無法決定,我在布店裡不停轉悠,卻始終找不到看順眼的顏色。

「時候不早,我們也該離開了。」姑獲鳥拉了拉我的袖子說道,我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,再度環視店內的布匹。

「……能幫我拿那塊布嗎?」

我指著高處我搆不到的地方問道,店老闆十分好心的替我將那匹布給取了下來。那是段青碧色的布料,布面上壓著暗紋,顏色看來有些眼熟。

「……博雅大人的房間裡,是不是有這顏色的衣服呢?」我回頭看著姑獲鳥,然而姑獲鳥卻用有些微妙的眼神望著我。

「啊啊,有的。」她停頓了好半晌才回答,我並不曉得她怎麼了,只是將注意力再度轉回眼前的布匹上。

抱著布料,我心滿意足地慢慢走著。姑獲鳥像是在想些什麼似的,一路上都不發一語,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她,只能將視線放在染上一片橙紅色的天空,往陰陽寮的方向踏去。


一針一線,一裁一縫,銀色的針在布料上飛梭,紋出了月白藤蕨、繡出了燦金明月。我做的勤快,也做的開心,能夠被召喚到這裡、並且發揮所長,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。

我不曉得埋頭縫製了多久,或許好幾個時辰,也或許過了好幾天,當我好不容易把所有衣服都完成時,屋外已過了不曉得幾輪日月。

成為妖怪的好處就是不容易感到疲憊,就算不吃東西也沒關係,我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頭頸,接著小心地站了起來。

「……啊。」

一旁的茶几上擺了幾個飯糰,想必是姑獲鳥不好打斷我而特意替我做的吧。我伸手捻起其中一個飯糰,雖然有些涼掉了,不過還是很好吃。

稍微填飽了肚子後,我拉開了房間的門,夜晚的陰陽寮十分安靜,四周在一片寂靜中沉睡,僅有月光溫柔灑落,映了一片銀色的紗。

我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前進,完成衣服後的興奮感太強烈,讓我一時半刻間還感覺不到疲憊。

不遠處的走廊邊透出一抹光,我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,紙門裡透出了橘紅色的微弱光芒,將裡邊人的影子映上門。

裡面的人似乎抱著什麼東西,然而他沒有太多動作,就只是靜靜地抱著,低頭看著手上的東西。我思索了下,那動作跟我攢著衣服時模樣有些相像,但那會是誰呢?

屋外突然颳起了略強的風,房間裡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,他急忙站起身,我也迅速躲到了陰影處,並且隱藏起身上的氣息。

拉開門的是博雅大人,只見他穿著和服睡衣,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,他慌張的跑到走廊上東張西望,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。末了他垂下肩膀,月光將他臉上的悲傷刻得顯眼,紅色的眸子有些黯淡。

「……不是啊……」

博雅大人低聲呢喃,接著又走回了房間,並且將門拉上。確認他不會再出來後我才鬆了口氣,並且從陰影處現形。

博雅大人的觀察力一向很好,然而現在卻連我躲在一旁、使用糟糕的法術隱藏自己都未能發覺,看來是有什麼心事吧?

我默默想著,看向房間裡的人影依舊抱著衣服,影子看著有些哀傷。

隔日,我將做好的衣服送去給晴明大人和神樂大人,神樂大人看起來似乎非常喜歡,平靜的面龐上綻放著少有的笑容。

「謝謝妳,小袖。」晴明大人如此對我說道,眉眼間也泛著笑意。

「不會。」我低下了頭,對於我製作的東西能讓人喜歡而感到開心。

「對了,博雅大人呢?我也替博雅大人做了件衣服。」

「博雅嗎……」晴明大人沉吟了會,「他似乎因事被傳召入京,不過等等就回來了。」

「這樣啊。」我點點頭,看著手上另一套替博雅大人製作的衣服。

離開了房間後,我還是決定先把衣服送到博雅大人的房間,雖然姑獲鳥平時一直告訴我,要我別隨意靠近大人們的寢房,不過我只是去放個衣服而已,應該是不要緊的吧?

來到博雅大人的房間前,我輕輕拉開了房間門,裡面收拾得比我所想還要乾淨一些。被褥整齊地堆在角落,矮桌上則放著幾張紙,看起來像是某種樂譜。

我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衣物,接著視線投向房間另一側的木櫃。

在木櫃的抽屜縫間露出了一抹月白,我好奇地走了過去,輕輕拉開了抽屜。

躺在裡邊的,是一件有些破舊的月白色狩衣。

袖口和領口的地方有著不小的磨損,最讓人在意的是,衣服上有好幾處像是被刺破的地方,邊緣殘破不堪。

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,我慌張地將衣服塞了回去並關上抽屜,剛站起身就看見博雅大人。

「妳……」

對於我在房間裡,博雅大人明顯的愣了下,他臉上閃過一絲警戒,赤色的眸迅速掃過房間一圈,最後落在我臉上。

「我來放前陣子替博雅大人做的衣服。」不等他開口,我便逕自回答道。

「……啊啊,是嗎?」

博雅大人緊繃的表情稍微緩了下來,他露出平時的笑容,目光落到我放在榻榻米上的衣服。

「還請大人試穿看看,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再做修改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替博雅大人拉上房間的門後,我悄悄鬆了口氣,幸好拉上抽屜的動作快,才沒被發現。

不過,那件衣服會是誰的呢?從尺寸來看,並不像是博雅大人的,而且……

「上頭破損的地方,令人在意啊……」


我實在是無法壓抑好奇心。

那件破舊狩衣背後,肯定有什麼故事在,我不願去詢問姑獲鳥,光是擅自進入大人們的房間這件事,大概就會被叨念個一陣子。

所以那日,我趁著博雅大人不在寮裡時再度溜了進去,我輕巧的拉開了那個抽屜,並且將那件月白色狩衣給拿了出來。

狩衣上壓著暗紋,寬大的袖擺上則有著紅掛花色的螺旋圖紋。我仔細地審視著那件衣服,手指輕輕撫過衣服的每一處。

從那件狩衣上頭,傳來一股隱隱的妖氣,那股力量十分微弱,就只剩下那麼一些些還攀在上頭。我順過衣擺,碰觸著那件衣服上被刺破的地方,淡淡的燒焦味不知不覺充斥在整個房間,我抬起頭,看著腳下的榻榻米被焦土覆蓋,四周壟罩著一股令人難耐的氣氛。

我站起身,張望著四周,而後我看見了,那突破陰暗雲層的恢恢蛇影。

「大天狗!」

博雅大人的嗓音從我背後響起,他直直往我的方向跑來,而後穿過了宛若透明的我的身體,朝另一邊跑去。

我順著他奔跑的方向看去,那一席月白色身影映入我的眼睛,黑色的翅膀又寬又大,拍出了巨大的暴風。

「別過來!」

那只黑翼妖怪喊著,淡金色的頭髮上沾著塵土血汙,過於年輕的面孔讓我想起了弟弟。

好幾個人影從我身旁跑了過去,在那些身影裡,我也看見了姑獲鳥。

「你們啊,是無法逃離命運的。」

屬於女性的嗓音在我們前方響起,那是一名表情狂傲的女性,黑色的頭髮隨著風不斷飛揚,在一片砂色塵土中,那個女人格外明顯。

不少妖怪倒下了,鮮血染紅了我腳下的土地,就像開出了滿園彼岸花那般,奪目又令人害怕。

蛇影從砂土間露出,祂的眼睛散發著妖異的光芒,巨大的身軀叫人感到壓迫,更遑論周圍纏繞的瘴氣。

「羽刃暴風!」

風暴夾雜黑色的羽刃颳起,那只蛇妖發出了哀鳴,好幾顆頭同時盯著飛在半空中的黑翼妖怪。

我突然意識到了,這是姑獲鳥向我提過的那場戰役,那一場奪去了許多人、許多妖怪生命的戰役。

黑羽妖怪靈活的閃避大蛇的攻擊,我看見晴明大人站在我身側,銀藍色的防護罩閃現,將較為弱小的妖怪們護在裡頭。

黑豹、白藏主、青龍顯現,三方攻向那名女人,黑色的孔雀鳴叫,帶著濃稠的墮落從那名女性背後出現,迎向三只御靈的攻擊。

鮮血的味道夾著焦味充斥四周,弟弟所在的戰場,想必也是如此的景象吧?

「大天狗!」

博雅大人的嗓音將我的思緒拉回,我看著那只黑翼妖怪跌跌撞撞的降落,側腹上的傷口淋漓,不斷滴落血液。

「別管吾了,封印那只大蛇要緊!」

「但是……」

「博雅。」黑翼妖怪喘了喘氣,他伸出手,沾著的鮮血抹上了博雅大人的臉龐,「不要緊的。」

博雅大人顯然完全不相信對方說的話,然而他只是咬了咬牙,站起身體。

「結束之後,一定要好好休養啊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我聽見那只黑翼妖怪這麼回答著。

但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。

他傷口的血液逐漸化成黑色,儘管他死命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,黑暗仍舊緊緊纏著他。

最後一聲的哀鳴瞬間消失,夾雜著女人悲憤的喊叫一同消失不見,博雅大人劇烈喘著氣,臉上卻帶著興奮的笑容。

「大天狗,你看……」

我想閉上眼睛,不去看那只黑翼妖怪被毒侵蝕成什麼樣子。黑色的圖騰攀上他的頸子他的臉頰,那頭宛若清晨暖陽的頭髮被渲染成一片墨色,只剩身上那襲狩衣仍舊潔白。

「……博雅……」

黑翼妖怪顫抖出聲,我看見他緊緊握著拳,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,淌下血滴。

「……殺了吾。」

在那之後的畫面,都沒有聲音,連一丁點味道也都沒有。

就像是在看一場無聲的劇似的,黑翼妖怪的眼睛閃著怪異的光,僅存的理智在拼命拉著他。

我看見博雅大人舉起了弓,紅色的光芒從他指間凝聚成箭矢,顫抖著對準了大妖怪。

博雅大人的臉上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表情,夾著濃濃的悲傷、憤怒,以及絕望。

在那只大妖終於控制不住而失去理智前,誅邪箭射穿了他的身體,打斷他的動作。

大妖向後倒去,痛苦的掙扎著,而博雅大人拔出了腰間的佩刀,將刀尖對準他的胸口。

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

這是唯一的聲音。


「對不起……」


含著多少絕望,多少悲傷呢?


「……對不起、大天狗……」


顫抖的嗓音一遍一遍說著,像山谷裡的回音,又像池子邊的漣漪。


泛著寒光的刀尖沒入大妖胸口,他掙扎了幾下,唇角堆著血沫。

紅色的眼睛慢慢褪回原先的群青色,就像是黑夜散去那般,黑暗從那只大妖身上逐漸消失,送回了他原本的顏色,卻也帶走了他的生命。

博雅大人依舊跪在大妖身邊,顫抖的雙手緊握刀柄。

我慢慢的走了過去,低頭看著閉上眼睛、全身沾滿血汙的大妖怪。

然後我又抬起了頭,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,與地上躺的那位擁有同樣面貌的青年。

他不發一語,只是靜靜地望著我,漂亮的藍色眼睛像裝了天空的湖泊,淺金色的頭髮柔順貼在臉側,那一對大而黑的翅膀則收攏在身後。

周圍慢慢的變暗了下來,我手裡攢著那件月白色狩衣,沉默地望著他。

我眨了眨眼睛,那只大妖怪就從我眼前不見了,方才戰役的場景也消失的無影無蹤,我還是待在博雅大人的房間,手中抱著那件破舊的衣服。

「……啊啊,是這樣啊……」

我輕聲說道,將衣服疊好放回原先的抽屜裡。


這是個十分安靜的夜晚。

寧靜的連細微的腳步聲都能聽見,庭院裡驚鹿引水泛起陣陣漣漪,風吹過了廊邊叢草,發出沙沙聲響,月光自一朗無雲的夜空中灑落,將目光所及之處都覆上了一層銀白色的網。

我在透出微弱燭光的房間前駐足,接著我面對著門小心地坐了下來。從房間裡傳出了極為壓抑的聲音,我只是靜靜坐著,看著映在紙門上的影子一動也不動,只剩下隱隱的低泣。

「……進來吧。」

有些沉悶的聲音如此說道,我輕輕拉開了門,看著在微弱燭光下的博雅大人,手中抱著那件殘破的衣服。

我沒有都說什麼,博雅大人也是,他只是默默將衣服交給我,赤色的眸下有著深深的疲倦和悲哀。

我拿出了針與線,銀針穿過了白線,縫上那件狩衣的破損處。從頭到尾,博雅大人都安靜的坐在旁邊,長長的頭髮披在他肩上,燭火映著他的面容,刻劃哀傷。

「我曾經有個弟弟。」我輕聲啟口,稍微回憶起那段歲月。

「弟弟是個十分聰明且善良的人,英俊挺拔,村子裡的年輕女孩都戀慕著他,我以有個這樣的弟弟為傲。」

「後來,戰爭開始了,村子裡的年輕人都被號召前往戰場,弟弟他也不意外。」

「於是我就守著那間小小的店,一邊從事替人縫補做衣的工作,一邊等待著弟弟歸來。」

「我等了很久,很久,等到戰爭都結束了,等到不曉得四季輪經幾回,我都等不到弟弟。」

「弟弟他啊,一向不擅長認路,或許是在回家的途中迷路了也說不定。我這樣想著,然後帶著我的針跟線,踏上了旅程。」

將被誅邪箭射穿的地方補好了以後,我的手指挪到了胸前的破洞上,輕輕撫著布料。

「我走過很多地方,翻過好幾座大山……當我意識到的時候,我的執念已經讓我化成了妖怪……可我不想放棄,弟弟他肯定還在哪處迷了路,我必須去找他回來。」

「所以我回應了你的呼喚,我想看看這裡會不會有弟弟的消息,說不定弟弟他也跟我一樣成了妖怪,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。」

「……可我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他……」

「就跟你,一直找不到大天狗大人一樣。」

我咬斷了最後的線,儘管衣服上還看得出些許縫補後的痕跡,但至少所有的磨損破洞都補了起來。

從窗邊吹進來的風將狩衣給吹了起來,銀藍色的光從衣服縫隙間慢慢飄出,勾織交錯成一位有著翅膀的人形。

他輕輕睜開眼睛,清秀的臉龐上是一派淡然,那名青年突然笑了,好看的笑容盛放在他的唇角,就像三月裡紛飛的櫻花。

「……大天狗……」

博雅大人低聲呢喃著,名為大天狗的妖怪只是笑了笑,從腰間取出一只笛。

悠揚的笛音奏起,溫柔的、婉轉的、像春天的風穿過櫻花林,光是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幅美麗的景象。

博雅大人也執起了笛,另一道笛音慢慢融入,混合眷戀、摻進了這些年來的思念悲傷。笛聲化進了風裡,帶著一絲夜晚的濕潤氣息,就像兩只蝴蝶翩翩起舞,從窗櫺、從門縫慢慢滲了出去,隨著風飄向更遠的地方。

笛音漸漸消失,我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,而博雅大人也慢慢地放下了笛子,顫抖的手指碰上那件狩衣。

他沒有說話,我也沒有開口,寂靜繚繞在我們周圍,只剩下方才的笛曲仍舊隱隱約約,融化在空氣裡。

-

人類的祭典,非常熱鬧。

我牽著小妖怪,小攤販們吆喝的聲音不絕於耳,讓我想起了以前居住的那個村莊、每到慶典時也是這般模樣。

「小袖,還習慣嗎?」

晴明大人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,我回過頭,看著那名白髮陰陽師。

「是的,已經習慣了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

晴明大人笑了笑,他身上穿著那套我替他縫製的衣服,白色的頭髮則鬆垮紮在腦後,整個人看起來愜意悠閒。

「謝謝妳的衣服,挺好穿的。」

「不會,能讓您喜歡真是太好了。」

我看著跟白藏主一起向前跑去的神樂大人,嘴角忍不住彎起微笑。

「喔,晴明。」

另一道聲音字我們背後傳來,博雅大人慢慢走到我們旁邊,俊秀的臉上盡是灑脫跟笑容。

「神樂看起來挺開心的嘛。」他看著神樂大人跑去的方向,紅色的眼睛裡泛著疼愛。

「你看起來也挺開心的啊,博雅。」

「啊?是嗎?」博雅大人搔了搔頭,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,「對了小袖,這給妳。」

「咦?」

博雅大人遞過來的,是一根蘋果糖。

「……謝謝您。」

「哎,別跟我那麼客氣嘛,就當作是衣服的謝禮。」

「衣服的謝禮是蘋果糖會不會太寒酸了,博雅?」

「唉呀吵死了,這只是其中一項嘛。」

望著博雅大人跟晴明大人的背影,我微微笑了起來。

風吹起了那件披在博雅大人身上、紋著紅掛花色螺紋的白色羽織。身旁的小妖怪拉了拉我的手,我則朝著他笑了笑,一邊邁開腳步一邊咬了口手中的蘋果糖。

啊,好甜。


END

评论(6)
热度(33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霜夜 | Powered by LOFTER